绿竹百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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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红红火火过大年”系列之五

祭 祖

各地春节习俗不同，但大多都有祭祖这一项。我们老家一般是大年三十祭祖，俗称“请爷爷奶奶”，就是孙男娣女到自家坟地里焚香烧纸、燃放鞭炮，寄托对先人的无尽怀念，请逝去亲人的在天之灵回家过年。

祭祖

年三十下午，红彤彤的春联贴上了，过年的饺子包好了，年夜饭也准备得差不多了，大娘、嫂子备好点心、水果，哥哥、侄儿们带上纸钱、鞭炮，在村东的公路边汇齐本家的人，大大小小几十口子，排着长长的队走在通往祖坟地的田间小道上，那阵势颇有些浩浩荡荡。所谓本家，一般指没出五服的一脉，我们家是从我太爷爷刘三禄那一辈算起。

我们家的坟地

太爷有三个儿子，住在我家后院的叫刘子和，行大，但人称九爷，不知道是从哪儿论起的；我爷爷叫刘子富，行二，人称五爷；大哥的爷爷叫刘子刚，行三，人称六爷。中国人历来讲究多子多福，一个家族就宛若一棵大树，几代繁衍下来就枝繁叶茂、人丁兴旺了。我常常想，以后家家的孩子少了，很多后辈还去了城里定居，若干年后再想看到这样热热闹闹、红红火火的“年”的氛围只怕很难了，这也是我要把“家乡的年”记录在文字中的初衷。

二踢脚，点起来

以往农村的“年”有很多规矩，比如嫁出去的闺女不能在娘家过年，这个规矩在我婆家张家口那边更为讲究，闺女回家过年可以，但初一凌晨到破晓那段时间，必须躲出去，害得回娘家过年的小姑子，每每要大冷天的在街口徘徊几个小时。比如女眷不能去坟地祭祖，没有子嗣的人家就算断了香火，也难怪村里人大都重男轻女，这好像是非常重要的原因之一吧。时代不同了，人的观念也在悄然变化着，加之我大爷大娘都是思想开明的人，这些不成文的老规矩早就在我们家被率先打破了。只要愿意，嫁出去的闺女尽可以携家带口回去过年；只要愿意，媳妇、闺女、外甥辈的都可以去上坟、请爷爷奶奶。

青烟缕缕，怀念深深

这一天冬雾弥漫，尽管视线不够好，但一马平川的大平原还是让人心中陡升几分辽阔。祖坟地里，真正的坟头虽不多，但主持家事的大哥却清楚地记得各位先人长眠的位置。从爷爷的爷爷开始，逐一摆上贡品，点燃纸钱，当青烟袅袅升腾、火光温暖了大家的时候，我们跪在坟前磕三个头，寄托对逝去亲人的无尽怀念。

给列祖列宗磕头

从小耳濡目染的孩子们，对整个祭祀程序早已烂熟于心，此时不停地绕着坟头跑动着、呼喊着：爷爷奶奶回家过年了！爷爷奶奶回家过年了！待纸钱化为灰烬，燃起爆竹，噼里啪啦的清脆回响在冬日无边无际的旷野上，象是迎接亲人归来的鼓乐声声。这时候最高兴的莫过于孩子们，他们追逐着、欢呼雀跃着，迎接一年中最开心、最幸福、最热闹的节日的到来。

上世纪八十年代，乡亲们开始重拾一些老的习俗，那时请爷爷奶奶是不许骑自行车去的，说是爷爷奶奶大多连自行车都没见过，怎么能坐着自行车回来呢。可有的小孩子腿懒又调皮，还是趁大人不注意时骑了自行车去坟地，为此还有个笑话在三里五乡流传至今。说是老郭家的小四儿，骑车去请爷爷奶奶，回来正遇上场院里舞狮子，那红火的场景、喧嚣的锣鼓，早勾去了他的心。小四儿家就在村边上，他也顾不上回去了，急急忙忙来到低矮的院墙外，把自行车举过院墙仍在院里，一边还喊着：爷爷奶奶对不住了，我得去看舞狮子了，你们跳墙回家吧！

就为这，小四儿当年险些挨了他爹一顿打。如今，小四儿也已是当爹的人了，听说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，自打前几年买了小汽车，干脆开着汽车去请爷爷奶奶，还打趣说，咱日子过好了，也让爷爷奶奶享受享受，他们不会坐自行车，咱让他们坐汽车，风吹不着，雨淋不着，又稳当、又舒适，保证不用再翻墙头了。

按照老家规矩，女人先于男人去世是不可以进坟地的，所以父亲在世时，我母亲的长眠之地在祖坟西边，相隔着几百米的距离。每逢清明、寒食等上坟的日子，族人去上坟，都不忘给母亲留些纸钱，就算我们不回去，母亲的坟前也会有人烧纸添土，所以我从来不用操心这个，也不在外地的大街上烧纸钱。踏着麦地的田埂，一行人来到母亲的黄土坟前烧纸祭拜。母亲坟上那棵标志性的大柳树，在瑟瑟寒风中昂首挺立，虽多次伐去树冠，但依然那么枝繁叶茂着春来发芽、秋去叶落，默默守护着那一抔黄土。那不起眼的土堆下埋着赐给我生命的人，那个我千呼万唤都不能应答我的人啊！是我一生一世了不断的怀念与挂牵。携夫带子跪在地上，深深地给母亲磕三个头。

父母的黄土坟

母亲，九泉之下您安息吧！40多年前，您带着万般不舍撒手人寰，留下无数的牵念伴随我走过风风雨雨，享尽人间冷暖；40多年后，女儿已长大成人，家庭幸福、夫贤子孝，您唯一的外孙子也已博士毕业，在北京有了很好工作和生活。如果人死后真有在天之灵的话，那么母亲看到这么多亲人聚集在坟前，哭她、悼她、怀念她，一定会露出欣慰的笑容吧。放心吧，母亲，虽然我们阴阳两隔已经40多年，但您一直一直都在我的心中，而且依然是年轻时的模样，就那么朝朝暮暮陪伴着我、护佑着我直到永远；放心吧，母亲，女儿一定会生活得好好的，把您浓浓的血脉、未了的夙愿一代代向下传承，永无穷尽……

回头再看一眼母亲长眠的地方，被泪水模糊的双眼透过纸钱燃烧后的缕缕青烟变得更加迷蒙。但我相信，母亲就在遥远的天国，正慈祥地注视着我们为我们祈祷，默默护佑着她的子子孙孙幸福平安、永享盛世！你看，脚下已然返青的麦苗和地头轻轻摇动的明黄色柳枝，分明昭示着又一个蓬勃春天的到来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