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迅疾,转眼母亲逝去一周年。我早早回到老家,家中还有86岁的老父在等我。
自母亲去后,与父亲的见面,便常常充满了父亲对母亲的深情诉说。上一次回家发现父亲把母亲的彩色遗照带到他的卧室里,照片中母亲笑得很开心。我说:“妈妈这张照片照得挺好的啊”!父亲道:“她照照片好看啊,笑嘻嘻地”;又说:“我走到哪里,把她带到哪里”;又说:“我跟你妈五十二年了,从来没有红过脸,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。她走了,对我打击特别大。我真不想活了。要不是你姐说,我要是走了,你们就没有家了,我就想跟着她走了”。听得我泪流满面。
昨日问他,有没有梦见过母亲,八十几岁的老人竟然有些羞涩和甜蜜,道:“我梦到她,是我们都年轻的时候”。我正想问是梦见他们恋爱时候的场景了吗?又听见他又很失落地道: “现在她走了,我一个人就没有意思了”。
今日是母亲一周年,父亲早起,买了菜。三伏天,烧菜很热,我说祭菜我来烧。他坚决不同意,一定要自己亲自动手,一边烧一边说:“我要给她弄得好好的,就像她活着一样”。又回忆起,当年他生胃病,从单位请假一个月,母亲是如何如何照顾他,说是母亲服侍他多。我又感动又难过。
其实,我的父亲母亲,他们之间的情义已经不能用爱情或者亲情这样简单的词来形容了,我觉得相依为命更为贴切。他们相伴五十余载,完全信任对方,视对方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,是彼此生命中最大的靠山,他们一起辛苦劳作,养儿育女,共同面对人生风雨,从未有过任何退缩,从未有过任何犹疑,他们已经是一个人了。
我仍然记得小时候,妈妈做噩梦时,父亲喃喃呼喊着母亲的名字,将母亲从噩梦中唤醒,轻声低语安慰她。
我依然记得我和先生买了车,准备带父母出去玩,父亲晕车,中途放弃,当时天下雨,两个人依偎在一起,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,有着焦急和希望,焦急雨大,希望雨停,在焦虑和希望中又带着一丝平静——风再大,雨再急,因为有你在我身边,我就放心,我就安心,我就有无限勇气。当时,我们的车就要开走,我从车窗望过去,脑海里就是四个字,相依为命。我的父亲母亲,他们在急雨里,如同他们在生活中的任何一个场景里,都共承担,同进退,相依为命。
我依然记得,母亲生病的时候,八十几岁的老父亲那样细致入微地服侍她。
我依然记得一粥一饭里,他们絮絮叨叨的谈心;晚饭后的斜阳里,他们并肩散步的身影;风雨里共撑一把伞的亲密和安心;阳光下相视一笑的信任和开心。
最好的夫妻关系莫过于此,长相伴,无猜疑,相扶持,共退进,在漫漫人生里,相依为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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