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卡里的流年

贺卡如蝴蝶般随着教师节的脚步飞上我的书桌，有时尚的音乐卡，有精致的立体卡，最特别的是一张自制贺卡，外观简洁，字体生硬。不由得拿起眼镜，仔细端详起来。

是小芸，难得这孩子有心，多年来常在教师节给我送祝福，忙了就买一张贺卡，有空就自己做一张，她的女儿也在我班里，时间真快啊！

小芸是我当老师后带的第一届学生，上世纪90年代中期的南照乡村，处处充溢着落后、贫穷。小芸是女孩，父母本不打算让她上初中，女娃子认识自己的名字就成，又考不上学，老早回家，家里的羊等着她放哩。过几年大了，找个好婆家嫁了，家长的任务就算完成了。

“不，不，我要上学！”小芸犯起倔脾气。家长拗不过，上吧，不过每天要挖够羊吃的草。土地承包了，地里活落不得，大人整天忙得脚板不挨地，放羊的活自然归小芸。

小芸是上了初中，可在村小上的几年就是混日子，基础很差，语文还跟得上，英语就是天书，数学也是糊涂，到初二就是班里的学困生了。倔女子也心灰意冷了，时值其母生病需要照顾，便辍学回家了。我跑潘庄村几趟劝学，都未果。

“反正是考不上学，成不了工作人，学多学少有啥子区别？早点回家，干点营生，还可补贴家里。”小芸妈算盘打得很精。

是啊，农村的孩子成绩好，上学可以改变命运，这些基础差的学困生，早晚还不是回家面朝黄土背朝天！小芸就这样走上了父母打小就给她谋划好的路。

心情有点沉重，我又拿起那张立体卡，是金龙发来的。这孩子上学时太淘了，不是旷课上网、爬墙头掏鸟窝，就是上课不送作业、睡觉打呼噜。急了，放学我就把他单独留下来，监督背书。金龙情商高，熬一会看我不依不饶，就腆着脸缠我：“老师，我再晚回家，爷爷奶奶会着急的，他们那么大年纪，你忍心让他们摸黑上学校？摔着磕着怎么办？”

“我先给他们打电话，说明情况，背完书，我送你回家。”我豁出去了，拿出家长联系手册。

“唉，我背，我背！有什么用，今天背了明天忘。我这成绩我爸都放弃了，只等熬到毕业，个子长了，就出外打工。我爸不识字，在外打工，可不比你少拿钱。”金龙对着我做鬼脸。

“学知识不光是为了挣钱，它可以拓宽我们的视野，提升我们的理念，有更好的人生……”

望着金龙懵懂的眼睛，我不由深深叹气。农村人外出务工成风，不少人暴富，开起了汽车，家里盖起了别墅。父母常年在外，孩子长期留守，爷爷奶奶只管吃好穿好，自小就没问过学习，孩子怎么能学好？其实，农村不乏优秀勤学的孩子，经过家校沟通后，他们的学习也大都受到家长的关注，可以顺利地进高中、考大学！

“我们负责在外面挣钱，他（她）只要好好学习就行，一定供他（她）成才！”听听，家长在外挣钱，也逐渐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。可面对各种现代网络、娱乐的诱惑，没有父母陪伴的孩子需要多大的自制力才能成才？

金龙毕业后就去上海打工了，去年给我拜年，说起前途，总不乐观。他没知识、没技术，应聘到一家物流公司做仓管员。平素勤奋肯干，很受经理赏识，升做副主管，可一到年关就犯愁，要写总结报表和新年计划。他那水平，搞不定的，为此一直不能升职，每年还少拿许多奖金。

“多学点知识好啊，可当时就是学不进去。”望着他依然稚嫩的脸上现出少有忧愁，我是心痛无言。

放下贺卡，我拨通小芸的电话，她的孩子也是常年随爷爷奶奶留守在家，成绩一般。我要提醒小芸：孩子不能无知识、无技术的出外闯荡了，即使考不上高中、大学，也还有中职、高职，身怀 一技之长，比眼下挣多少钱都强。